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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riday, April 1, 2011

詠給明就仁波切 (Yongey Mingyur Rinpoche):The Joy of Living: Unlocking the Secrets and Science of Buddhism


文:陳以恒 圖:Johnny Cheung , 信報 2010年12月號第33期
這位年輕活佛明眸皓齒,個子矮小,但脖子上那顆剃得發亮的油油光頭,絕不兒戲。 除了腦袋裡塞滿了說笑坑人的鬼馬主意外,他的快樂腦神經亦出奇發達,十年來被美國科學家爭相邀請進出威斯康辛、柏克萊、哈佛等多所學府「照腦」,看看他的腦袋為何這麼開心。
06年,活佛詠給明就仁波切 (Yongey Mingyur Rinpoche) 出英文書,把他當白老鼠時的研究成果,以及他個人禪修心得一併寫下。 挾著全球尋開心的熱潮,The Joy of Living: Unlocking the Secrets and Science of Buddhism(中譯本《世界上最快樂的人》) 甫出版迅即登上《紐約時報》暢銷書榜,被譯為廿國語言。一心只想老老實實教學生的藏傳佛教活佛,沒料到一夜間成為了國際新星。數年間,已有四千歐美學生, 乖乖報讀他的「開心禪」課程。正當明就仁波切事業如日方中,他卻突然宣佈隱居,明年四月到人跡罕至的深山獨自過活,與世隔絕三年,並謝絕一切電子通訊,無 iphone,無電腦,無電視。
這決定一時間嚇倒了追隨多年的弟子,師父走了又不讓人找,大家豈非群龍無首? 對一般人而言,仁波切已經是最快樂的人了,還閉關幹甚麼?難道開心過了頭,現在要面壁思過,折磨一下自己嗎? 還是他有甚麼蓋世神功,非要躲起來才能修成正果呢? 剛好36歲的明就仁波切,神色凝重的說:「因為我想飛。」這當然是耍人的話。他雖貴為仁波切(藏文譯音,意謂「如珠如寶」,是對活佛的尊稱),但喜歡開玩 笑。他也會跟你說,曾上過一個月的英文課和六個月的喜劇課,學講「棟篤笑」。上英文課是真的,學「棟篤笑」是假的。一個不留神,一天裡要給他坑好幾回。也 許,說笑坑人,就是他成功秘訣之一。
他的笑話有板有眼,聽他教授的都會發現,他坑你一次,就給你一個教訓。早前他在伊利沙伯體育館舉行的「音樂.禪」講座,在古典音樂演奏曲目間穿梭說 笑教禪修,把枯澀的道理變得有趣,讓門外漢也略有所悟。他也把西藏傳統佛教裡看似神秘兮兮的東西弄得淺白易懂,梵咒「嗡、啊、吽」原來就是開發人類慈悲、 智慧、能力潛能;聽他擊掌就是認識沒有雜念的本心。仁波切解釋他依經驗教授,少了傳統儀式上的繁文縟節。
六年前初次踏足香港的他,曾在噶瑪迦珠香港佛學會講授,當時香港的信眾已發覺他的方法平易近人。學會幹事李先生說:「他以笑話把佛理說得明明白白, 有別于其他仁波切的教學的模式。」他有教無類,不會伊館黑壓壓擠滿了人他才教,一個半個人就不教。「一個人我是這麼教,一群人也是這麼教。」有一回,他在 新德里機場候機室,遇陌生人走來問禪修之道。那人訴說自己怎麼打坐也不得要領。仁波切要求他先打坐給看看,見他一副吹須睩眼的模樣,立刻給他矯正過來,並 自己示範正確的打坐姿勢。

恐懼煎熬

說得好不如做得好。仁波切的賣點其實是自己落實禪修,身體力行,也是個人魅力的根源。他生於尼泊爾尼日(Nubri),爸爸是一代禪修大師的烏金仁波切 (Tulku Urgyen Rinpoche),桃李滿門。不幸明就仁波切自少罹患恐懼症,外頭有甚麼風吹草動,都會全身打顫。他爸爸教他禪修後,症狀略為改善。然而11歲隻身前往 印度後一意孤行,提早入關,在儼如坐牢的環境下和一眾同學在關房裡艱苦修行,情緒病又再惡化。無計可思之下,仁波切把心一橫,用三天的時間靜修,坦誠面對 恐懼,終以禪修之力將恐懼症克服。幾年精進下來,他更躍升為最年輕的閉關指導
師,自己亦不斷參訪明師,潛修藏傳密法。

科學洗禮

仁波切雖生於禪修世家,對科學卻充滿好奇。「若不是生為轉世活佛,說不定我會是一個科學家。」他說。上世紀六十年代後,隨著藏人流亡海外,藏傳 佛教的傳統從西藏反哺佛教的發源地印度和尼泊爾。那裡多年成為西方學佛朝聖終點站。仁波切自少與來自各國朝聖的科學家為伍,尤其是著名智利生物學家瓦瑞拉 (Francisco Varela)。瓦瑞拉是仁波切爸爸烏金仁波切的弟子,他旅居在尼泊爾的時候,就經常向年少的仁波切解釋現代科學智識,教曉他有關人腦的構造,擴闊了他的 視野。因此在仁波切的教學,都會找到科學詮釋。
六道輪回的佈景板換作了人類進化史,畜牲道變了我們人類爬蟲類的腦袋(reptilian brain)。他說我們的腦袋仍保留了低等動物的腦組織,操控人類求生本能的應激能力,俗稱爬蟲類腦袋。他不會嚇你下世輪回做豬做狗,但反而會叫你不要被 低層次的腦袋所支配,跌進低等動物的境界。
然而到了廿一世紀,傳統與現代,佛法和科學,在一部功能性核磁共振掃瞄儀(fMRI)下,通過修行人的腦袋才真的接通了。2002年,仁波切和 一眾藏傳佛教的修行人,參與了美國威斯康辛大學心理學家理查.大衛森(Richard Davidson) 的研究。大衛森為了觀察禪修者腦部運作,將仁波切腦袋牢牢箍在核磁共振儀下進行掃瞄,期間仁波切戴上了耳筒,在種種尖叫嚎哭的聲音下修心養性,研究人員就 是偏偏要看他在這種封閉和紛擾的環境下如何自處,腦袋又有甚麼反應。大衛
森是腦神經和情感研究的權威,由於不斷提倡腦神經的可塑性 (neuroplasticity),例如證實禪定可改變腦功能的研究成果,於2006年榮膺《時代》雜誌百位最具影響力人士之一。
仁波切依照研究員的指示,反復進入不同的精神狀態,一時心無雜念; 一時又要悲天憫人發大慈心。結果發現,在惡劣的環境下,他的快樂指數依然「爆燈」。那個年頭,參加過大衛森研究的修行人廣為媒體報導。除了仁波切外,大衛 森的研究對象還有法裔出家人兼作家的馬修李卡德 (Matthieu Ricard) 和藏傳大圓滿禪修者翁給嘉察仁波切 (Younge Khachab Rinpoche) 等,發現他們禪修時,負責正面情緒的左額葉(left frontal lobe),活動遠遠超出常人的範圍,引起了快樂禪修的熱潮。但說到底,科學的印證、生動的描述,全都是換湯不換藥。在兩個小酒渦的笑臉後,仁波切是一個 嚴格保守的老師,對弟子有要求,修行有秩序。幾年各地成立的禪修中心亦打理得井
井有條。「教學中心已上軌道,有資深老師教授,我走了後他們不用發愁。」

禪修不是口頭禪

藏傳佛教經過長年的整合,現存寧瑪、迦珠、薩迦和格魯四大派,明就仁波切四個主要師父中,兩個寧瑪派、兩個迦珠派,已盡得兩派真傳,等於集少林、武 當絕學於一身般尊貴。武俠世界裡有秘而不宣的絕世神功,在藏傳佛教的寧瑪派內亦有大圓滿法,非器不傳。此大圓滿法倡一生究竟開悟即身成佛之法,極似漢土達 摩祖師所傳的禪宗。但過去此大圓滿屬高階法門,不易輕傳。仁波切解釋他沒有懷寶自秘意思,祇是要依學生程度,次弟傳授。
「不是功夫世界說的那種秘密,只傳一個不傳一個的。我書裡沒寫,也不會公開教,原因是要依課程系統慢慢的學上去,要一步一步的。」 他爸爸烏金仁波切生前是著名大圓滿禪修者,爸爸圓寂後兒子曾為爸爸的書《如是》(英文原著As It Is Vol. 1 )寫序,一方面懷念爸爸一生建樹,同時
亦讚歎爸爸死後坐化入定一整天,之後左右鼻孔流出分別流出紅色白色液體,表示他已顯示了典型證悟的征相,雖然在現在 科學角度還是有點匪夷所思,但仁波切說切給傳統對大修行人的要求。
仁波切說明年閉關的功課,就是要修迦珠,寧瑪二大派的教法,包括寧瑪的大圓滿法。他說此舉一方面要豎立榜樣,教學生要勤力精進,不要把放下自在當口 頭禪念,要去實踐。另外,他要保存修行人優良的傳統,練成出山度眾生。孩提時代,他經常獨個兒跑上離家不遠的山洞裡,裝模
作樣的扮靜坐。那些山洞闊別了廿 個年頭,他說現在回去,是修行,是挑戰自己,所謂克期取證求開悟,做一個不辜負師父爸爸厚愛的乖兒子。他還記得爸爸說的一個故事。以前爸爸有一名弟子在山 洞禪修,有一天他差人送信給爸爸,說他務必要山洞一會。爸爸趕到後,弟子急不及待的跟爸爸說:「我開悟了,我知道我可以飛了,但是因為你是我師父,我要你 的批准才成。」
爸爸知道弟子眼高手低,只摸到開悟的邊兒,還未實實在在的證悟。爸爸說:「別傻了,你飛不起來的。」弟子說:「但我真的可以從山頂端跳下來。」兩人 爭辯了一番後,弟子終於聽話,不再堅持己見。弟子侍奉爸爸進餐後離開,未幾爸爸聽到「砰」的一聲,心知不妙,見弟子在洞外
摔斷了腳在哀嚎。爸爸說:「你不 是說你開悟了嗎?」弟子:「別說了,我很痛啊。」

仁波切很喜歡說飛的故事。以前總會拿電影Matrix當例子,他說男主角Neo在如夢如幻的世界裡飛天循地不稀奇,最耐人尋味的,是Neo在悟到自己身處 於夢幻世界中,還要修練好一陣子,才能飛簷走壁,即所謂知易行難也。仁波切說這故事,是要告訴大家,要做一個最快樂的人不是一朝一夕,知道和做到是有一定 的落差。明年仁波切就要離開大家,回到故鄉尼那些山洞裡,將這個落差拉近。真作假時假亦真。說不定,他真的想飛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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